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以「苏昭」的身份，作为安乐王府上的一名「食客」，或者说，是沈聿的专属看护。

皇帝默许了这件事。

或许在他看来，只要能稳住沈聿这个疯儿子，不再给皇家丢脸，一个商贾之女的去留，根本无足轻重。

我的生活，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每天，我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顾沈聿。

他疯得很稳定。

大部分时间，他都活在自己的幻想里。

在他的幻想中，我没有「死」，我们还是恩爱的夫妻。

他会拉着我的手，带我去看王府花园里新开的花。

会兴致勃勃地为我描眉，虽然画得歪歪扭扭。

会献宝似的，将他搜罗来的各种新奇玩意儿，堆到我面前，只为博我一笑。

他变得……像个孩子。

一个天真、纯粹，眼里只有我的孩子。

他不再是那个心机深沉、权谋在胸的太子。

也不是那个酗酒颓靡、自我放逐的安乐王。

他只是沈聿。

一个全心全意爱着「阿昭」的沈聿。

有时候，看着他那张满足而快乐的脸，我会产生一种恍惚。

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伤害和背叛。

仿佛我们真的，只是世间最普通的一对夫妻。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做噩梦。

他会梦到我消失的那一天。

他会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然后死死地抱住我，浑身发抖。

「阿昭，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确认我就在他身边，才会重新沉沉睡去。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无比清醒地意识到。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条鸿沟，叫做「过去」。

除了照顾沈聿，我也会打理「镜花缘」的生意。

沈澈给了我很大的自由。

我可以随时出入王府，处理我的事务。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

甚至开始涉足丝绸、茶叶、瓷器等行业。

我不再仅仅是一个化妆品商人。

我正在建立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商业帝国。

我用我从现代带来的知识，改革生产技术，创新经营模式。

我开办女学，让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孩也能读书识字，拥有一技之长。

我设立慈善堂，收养孤儿，救济寡母。

我的名声在民间越来越响亮。

人们不再称呼我为「苏老板」。

她们叫我「苏先生」。

甚至有人为我立了长生牌位。

我渐渐地发现，我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

我靠我自己的能力，活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追求，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沈聿，于我而言，更像是一个需要我照顾的「病人」。

我对他的感情，也从最初的复杂，渐渐地变成了一种……类似于亲情的怜悯。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地过下去。

直到那天。

陆景行，来到了京城。

他找到了安乐王府。

当我在王府门口，看到那个一身青衫，温润如玉的男子时。

我愣住了。

「陆公子？」

他看着我，笑了。

笑容，依旧和煦。

「苏姑娘，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