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赊命在阴间出老千
我天生能看见人头顶的死亡倒计时。 暴雨夜,急诊室送来个只剩三天寿命的年轻女孩。 我悄悄赊给她三年寿命,袖口却突然缠上血红丝线。 顺着血线追踪到郊外别墅,病态贵族小姐正把玩银匙:“欢迎加入赌局。” “输一局,赔十年寿命。”她舔着银匙微笑,“你猜,我专猎赊命人?” 牌桌上,我的底牌被她瞬间看穿。 赌上最后三天寿命时,血线突然反噬缠住她的手腕。 袖口里,我左腕不知何时也缠着同样的血红丝线。
雨,是这座城市入夏后惯常的脾气,暴烈又持久。豆大的雨点砸在急诊室沾着泥污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汇成一道道急促流淌的水痕,模糊了外面被路灯晕染得一片昏黄的世界。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混杂着雨水带来的土腥气,还有挥之不去的、属于医院的、那种特有的疲惫和焦躁。
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急诊大厅的荧光灯管嗡嗡低鸣,惨白的光线把每个人脸上的沟壑和倦容都照得无所遁形。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攒动的人头,那些悬浮在顶上的数字,像一个个冰冷又精准的标签,标注着他们走向终点的剩余时间。
七年四个月零三天… 十一年八个月… 三个月十七天… 数字无声地跳跃、流逝,如同沙漏里永不停歇的细沙。看得久了,起初那种惊心动魄的寒意早已麻木,只剩下一种置身事外的、近乎残忍的疏离感。这些数字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被迫的旁观者,一个沉默的报丧鸟。
“让开!快让开!”
嘶哑急促的吼声和金属轮床刺耳的滚动声猛地撕裂了急诊室的嘈杂。几个浑身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的医护人员推着一张轮床冲了进来。轮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很年轻,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脆弱的阴影。浅色的衣裙被泥水和不知名的暗色污渍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身体上,勾勒出令人心惊的瘦削轮廓。
她的安静,在周围兵荒马乱的急救呼喊和器械碰撞声中,显得格外突兀,像暴风雨中心一块沉入深海的冰。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抬向她的头顶。
嗡——
一股尖锐的寒意,比急诊室的冷气更甚,瞬间沿着脊椎爬升,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那感觉像是被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
三天!
鲜红的、刺目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03:00:00”悬浮在那里,后面跟着一串令人窒息的、正在疯狂跳动的秒数。每一次数字的减少,都像重锤敲打在我的神经末梢上。
三天!对于一个如此年轻的生命来说,这短暂得近乎荒谬,残酷得毫无道理。她看起来除了淋雨受凉和可能的惊吓,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可那倒计时,红得如此狰狞,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神宣告。
轮床被医护人员推着,从我面前几尺远的地方疾驰而过,冲向抢救室。女孩垂在床边的手,纤细苍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指甲盖泛着失血的青白。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动,毫无征兆地在我胸腔里炸开,压过了长久以来用以自保的麻木。
不能这样。不能是三天!
念头一起,身体仿佛先于意识行动了。我猛地站直身体,脚跟却像生了根,钉在原地。视线死死锁住那扇抢救室紧闭的、上方亮着红灯的门。走廊里的人声、仪器的滴答声、窗外的暴雨声……所有的声音都潮水般退去,世界只剩下那扇门,以及门内那个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倒计时。
一股奇异的力量在身体深处被唤醒,带着一种古老的、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我微微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隔着混乱的空间和攒动的人头,对着抢救室的方向,极其隐蔽地、极其缓慢地凌空一划。
没有光影,没有声响。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身体里某种支撑性的东西,被无声地、硬生生地抽走了整整三年份量。那感觉并不痛苦,却带来一种深彻骨髓的空虚和虚弱,像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后骤然放松下来的虚脱,双腿微微发软,不得不重新靠回冰冷的墙壁。
三年。我给了她三年。这三年,是我从自己那尚算漫长的沙漏里,强行挖出来的一捧沙。代价是什么?我不知道。每一次这样做,都像是在悬崖边行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未知。
就在那股沉重的空虚感席卷全身的刹那——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裂帛声,从我右手袖口内侧传来。
我猛地低头。袖口深蓝色的布料下,毫无征兆地钻出了一根东西!它细若游丝,却红得刺眼,如同刚刚从心脏里抽离出来的一缕凝固的鲜血。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活物般的质感,蜿蜒着、扭动着,像一条初生的毒蛇,从袖口探出头,贪婪地嗅探着空气。
血线!
它无声地延伸出来,只有几寸长,末端微微颤动,指向一个绝对不属于急诊室的方向——窗外,暴雨肆虐的黑暗深处。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这不是第一次赊命,却是第一次出现这种东西!这条诡异的血线,像一道烙铁留下的印记,更像一个恶毒的诅咒标记,清晰地指向某个源头,某个……因为我这次赊命而感应到我的存在!
它指向的,是那个女孩三天寿命的买家?还是……别的什么?
抢救室的红灯依旧刺眼地亮着。女孩头顶那原本刺目的“03:00:00”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03:00:00”,后面跟着缓慢跳动的秒数。三年,稳稳地加了上去。
然而,这条缠绕在我手腕上的猩红血线,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扼住了我的呼吸。它带来的不安和寒意,远比付出三年寿命的虚弱感更甚。这不再是简单的交易,我被标记了,被某种东西……盯上了。
目光死死锁住袖口下那截扭动的、妖异的红线。它指向窗外风雨如晦的黑暗,固执得像一枚被磁石牵引的指针。
走!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必须找到源头!无论那是什么,放任它在暗处窥伺,只会带来更大的灾祸。这血线是警告,是追踪器,更可能……是绞索!
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挤开还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一头扎进急诊大厅外那片喧嚣的雨幕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全身,激得我打了个寒颤,但手腕上那条血线传来的、若有似无的牵引感,却比雨水更冷,更清晰。它如同一条无形的导盲索,在滂沱大雨和城市迷离的霓虹光影中,为我指引着方向。
方向越来越偏。高楼大厦的冰冷轮廓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逐渐被低矮的、影影绰绰的树影和荒芜的空地取代。路灯变得稀疏,昏黄的光晕在密集的雨帘中艰难地撑开一小团模糊的光域,更远处是吞噬一切的浓重黑暗。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发出哗啦的噪音,在这荒僻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手腕上,那根血线绷得越来越紧,传递来一种近乎灼烫的牵引力,仿佛另一头拴着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它直直地指向道路前方,一片被高大铁艺围栏圈起来的、在雨夜中如同巨大阴影般的区域。
车灯撕破雨幕,勉强照亮了前方。一扇沉重的、布满繁复黑色铁艺花纹的雕花大门紧闭着,门后是一条被两旁高大古树夹峙的幽深车道,尽头,一座庞大建筑的轮廓在雨夜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就是这里了。
大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缝隙,仿佛早已预料到我的到来。没有门卫,没有任何阻拦。车子驶入,轮胎压过湿漉漉的碎石路面,发出单调的沙沙声。车道两旁的树木枝叶在狂风中疯狂摇曳,如同无数扭曲舞动的鬼影,拍打在车窗上。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被雨水浸泡后散发的浓郁青腥气,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甜腻到发齁的陈旧花香,混杂在雨水的湿冷里,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怪异气息。
血线在袖口下剧烈地搏动,如同活物的脉搏,灼热的牵引力几乎要将我的手腕拽断。目标就在眼前!
车子停在主建筑前。这是一座融合了哥特式尖顶和维多利亚繁复装饰的庞大别墅,在雨夜中沉默矗立,只有零星几个窗口透出昏黄黯淡的光,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像巨兽黑暗中窥伺的眼。
沉重的橡木大门虚掩着,仿佛一张无声邀请的巨口。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混杂着陈腐木头、昂贵熏香和那种甜腻花香的暖风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巨大的门厅空旷得能听到回声,高高的穹顶上垂下巨大的、积满灰尘的水晶吊灯,光线昏暗,只照亮下方一小片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两侧是盘旋而上的宽阔楼梯,隐没在更深的阴影里。
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壁炉里偶尔木柴爆裂的噼啪声,以及屋外永不停歇的暴雨声。
血线的牵引力骤然加强,像一根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肉,直直指向门厅右侧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厚重的、颜色沉暗的织锦挂毯,图案模糊不清。壁灯的光线极其微弱,只能照亮脚下一小块地方,更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花香在这里变得格外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地附着在皮肤上。
走廊尽头,是一扇双开的、雕刻着繁复玫瑰与荆棘图案的深色木门。门缝里,透出一点摇曳的、暖黄色的烛光。
我停在门前,手腕上的灼痛感达到了顶点,血线绷得笔直,末端几乎要刺破布料。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那根诡异的红线。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那股浓得发腻的甜香带来的恶心感,抬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首先涌入感官的,是光线。并非电灯,而是无数高低错落的白蜡烛,插在造型各异、布满岁月痕迹的黄铜或银质烛台上,烛火在无风的室内稳定地燃烧着,将整个宽敞的房间笼罩在一片暖融、摇曳、却又带着强烈不真实感的昏黄光晕里。蜡烛的数量太多了,光芒交织重叠,在四壁覆盖着深红色天鹅绒的墙壁上投下无数晃动的、巨大的人影。
房间中央,是一张宽大的、桌面覆盖着墨绿色厚绒布的牌桌。
然后,是气味。蜡烛燃烧的蜡油味,深红绒布陈旧的气息,还有……那种无处不在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仿佛无数花朵在密闭空间里腐烂发酵后的浓香,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最后,我的目光才落到牌桌对面,那个坐在高背扶手椅中的身影上。
她看起来非常年轻,皮肤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衬得嘴唇异常红艳,像刚饮过血。一头浓密的、近乎黑色的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穿着一条样式繁复、带着蕾丝花边的象牙白长睡裙,裙摆长长地拖曳在深色的地毯上。她的姿态慵懒而优雅,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正把玩着一件东西。
一把小巧的银匙。匙柄纤细,勺面被打磨得异常光亮,在烛光下反射着流动的、冰冷的光泽。
她似乎对我的闯入毫不意外,甚至没有立刻抬头。长长的、同样浓黑的睫毛低垂着,专注地看着指尖那枚旋转的银匙,仿佛那是世间最有趣的玩具。
“嗒。”
银匙的勺面轻轻敲击在另一只手的指甲盖上,发出清脆又空灵的一声响。
这时,她才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眼睛……很大,瞳孔的颜色是一种极深的、近乎纯黑的棕,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非人质感的空洞和漠然。烛光在她深色的瞳孔里跳跃,却映不出一丝暖意,反而像两点冰冷的鬼火。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极其缓慢地,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视线最终定格在我微微颤抖的、试图遮掩的右手袖口上。那目光穿透了衣料,似乎能直接看到里面那条扭动的血线。
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如同冰面裂开一道细纹,在她那红艳得过分的唇角缓缓漾开。
“欢迎,”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带着一种奇异的、丝绸摩擦般的沙哑质感,清晰地穿透烛光摇曳的空气,“加入我的赌局。”
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审视意味,目光依旧锁着我的袖口。
“规矩很简单。”她继续用那丝绸般沙哑的嗓音说道,指尖的银匙停止了旋转,勺面抬起,轻轻抵在自己饱满的下唇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带着一种纯粹的、非人的好奇,牢牢锁住我,仿佛我是一件新奇的标本。
“输一局……”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情色的意味,轻轻舔过银匙冰冷的勺面。烛光在她舌尖和银匙上同时跳跃,折射出妖异的光。
“赔十年寿命。”
银匙离开唇瓣,发出细微的“啵”的一声轻响。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刺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生死的残酷快意。
“你猜,”她微微前倾身体,烛光在她苍白的面孔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气音,“我为什么……专猎你们这些‘赊命人’?”
“赊命人”三个字从她红唇中吐出,带着一种古老而恶毒的韵律,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我的耳膜,直抵脑海深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袖口内那条灼热扭动的血线,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知道!她不仅知道我的能力,甚至知道我们这类人的存在!专猎赊命人……这几个字如同冰水灌顶,瞬间浇灭了我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和试探。这不是偶遇,这是一场精心布置的猎杀。那条血线,就是她投下的饵,而我,愚蠢地咬钩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黏在冰冷的皮肤上。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沿着脊椎疯狂向上攀爬,缠绕住我的喉咙。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被当成猎物锁定的暴怒——也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不能退。退,就是死路一条,甚至比死更可怕。
我强迫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浓烈的甜腻花香涌入鼻腔,几乎让我窒息。我拉开牌桌对面那张沉重的雕花木椅,椅腿在厚厚的地毯上摩擦,发出沉闷的声响。坐下。动作尽量平稳,但指尖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无法完全掩饰。
“十年?”我的声音出口,带着一丝自己都厌恶的沙哑和紧绷,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赌注很大。”
“不大,怎么配得上你们的‘价值’呢?”她轻笑出声,声音像碎冰碰撞,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我脸上逡巡,仿佛在欣赏我强装的镇定下难以抑制的恐惧裂纹。“放心,游戏很公平。我们玩……简单的‘灵魂牌局’。”她纤细苍白的手指优雅地拂过牌桌中央那副早已摆放好的、背面是繁复暗金花纹的扑克牌。
“切牌吧,客人。”
牌背的暗金花纹在摇曳烛光下流淌着诡异的光泽。公平?在这座鬼屋,面对一个专以赊命人为食的怪物,这个词本身就是最大的讽刺。但牌局已经开始,退路早已断绝。
我伸出冰冷僵硬的手指,随意地切了一下牌堆。纸牌边缘刮过指腹,带来一种微妙的、令人不安的锋利感。
她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愉悦。她伸出同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开始洗牌。动作流畅得惊人,纸牌在她指间翻飞、交错、切分,发出唰唰唰的、如同毒蛇游过枯叶的密集声响,快得几乎带出残影。那双手,灵活得不似人类。
洗牌完毕,她优雅地将牌堆在墨绿色的绒布上墩齐。然后,开始发牌。
两张牌滑过光滑的绒面,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我甚至没有看清她发牌的动作,牌就已经到了。
空气凝固了。烛火摇曳的光影在深红的天鹅绒墙壁上剧烈晃动,像无数挣扎的鬼影。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花香,混合着蜡油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死寂中,只有壁炉里偶尔木柴爆裂的噼啪声,尖锐地刺破宁静。
我的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牌背,那繁复的暗金花纹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顺着指尖窜入神经。翻开第一张牌。黑桃K。国王冰冷的眼神在烛光下俯视着牌桌。
一丝微不可查的、仿佛带着寒意的气流拂过我的后颈。对面的女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倏然掠过一丝极淡、却异常清晰的……了然。
她在看我的牌!不,不是看,是感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我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手指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翻开第二张牌——底牌。红心7。一张不大不小的中间牌。和黑桃K组合,几乎没有任何成型的可能。
就在红心7暴露在烛光下的瞬间——
“啧。”一声极轻、却饱含轻蔑和嘲弄的咂舌声从对面传来。
她甚至没有看自己的牌!那双纯黑的眸子,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我面前那两张牌的倒影——黑桃K和红心7。她的嘴角,那抹红艳的弧度,向上弯起一个极其恶意的、洞悉一切的笑容。
“看来,运气不太眷顾你呢。”她丝绸般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指尖的银匙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叩、叩、叩的轻响,每一下都精准地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这样的组合……要加注么?还是……直接认输?”
十年寿命!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意识里。认输?意味着瞬间失去十年生命,成为她收藏架上又一个干瘪的“香水瓶”!加注?拿什么加?我仅存的寿命?
冷汗沿着额角滑下,滴落在墨绿色的绒布桌面上,瞬间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眩晕和手腕上血线灼烧般的剧痛。袖口下,那根猩红的丝线正随着我剧烈的心跳而疯狂搏动,仿佛一条苏醒的毒蛇,随时要破肤而出。
加注… 必须加注!不能就这样认输!
“加注!”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她深黑色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灼热光芒,像饿狼看到了鲜肉。“哦?”尾音上扬,带着愉悦的颤音,“多少?”
多少?我还有什么?身体里那无形的沙漏,剩余的沙粒飞速在脑海中计算着。不能全押上,必须留一线生机……但押少了,这局根本翻不了盘!
“五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五年!这是我给自己预留的最后底线,是确保自己不会立刻油尽灯枯、还能勉强行动的最后本钱。
“五年?”她重复着,红唇微张,舌尖再次舔过银匙冰冷的勺面,眼神里的贪婪稍稍收敛,换上了一丝更深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五年… 似乎不太够看呢。”她微微摇头,浓密的黑发随之晃动,在烛光下流淌着黑缎般的光泽。“你的‘底牌’太弱了,亲爱的。五年,不足以弥补你牌面的劣势。”
她身体微微前倾,那股甜腻的腐朽花香扑面而来。深不见底的黑眸牢牢锁住我,如同深渊凝视。
“想翻盘?想活下去?”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恶魔般的蛊惑,“你得……押上点真正让我心动的东西。比如……”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我的衣袖,落在我剧烈搏动的手腕上。
“你袖子里那条‘小蛇’的主人……刚刚给你的那点‘馈赠’?”
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指的是……那个急诊室的女孩!我赊给她的那三年寿命!这怪物竟然连这个都能感知到?那三年寿命,此刻正安稳地流淌在那个女孩的身体里,维系着她新生般的三年时光!
“那是别人的命!”我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来,胸口剧烈起伏。
“哦?”她轻笑,带着纯粹的残忍,“赊命人,你赊出去的命,真的还完全属于‘别人’吗?”她指尖的银匙轻轻点向我,“那根线,连着你,也连着她。她的命,某种意义上,也是你的‘筹码’呢。”
恶魔的低语在烛光摇曳的死寂中回荡。冷汗浸透了我的衬衫,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袖口内那根灼热扭动的血线,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押上那女孩的三年?不!那无异于亲手扼杀刚刚被我救回的生命!但如果不押……我自己的五年,甚至十年,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壁炉里木柴爆裂的噼啪声,此刻听来如同丧钟的倒计时。
“犹豫了?”对面传来轻柔的、如同毒蛇吐信的催促,“或者,你更愿意直接奉上你的十年?我的收藏室里,正好缺一个像你这样……‘新鲜’的藏品。”她微微偏头,目光扫过房间一角阴影里一个高大的、布满格子的橡木架子,上面隐约可见一些造型各异、闪烁着幽光的瓶瓶罐罐。那眼神,如同打量一件即将入库的货物。
收藏室……藏品……这些词像冰锥刺入脑海。不能输!绝对不能就这样输掉!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凶悍猛地从心底蹿起,压过了恐惧。赌!赌上一切!赌这最后一把!不是为了赢,而是为了……掀翻这张该死的牌桌!
“三天!”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她那张在烛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冰冷如霜的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我押我自己!最后的三天!”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摇曳的烛火骤然一滞,光线仿佛暗了一瞬。那股无处不在的甜腻花香,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消散了片刻。
对面的女人,脸上那掌控一切的、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忌惮?
“最后三天?”她重复着,红唇抿紧,指尖一直优雅把玩的银匙也停了下来,悬在半空。“你……确定?”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游刃有余,多了一丝审视和凝重。
“发牌!”我低吼出声,不再给她任何思考的时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手中那副仿佛浸透了不祥的扑克。身体里仅存的那点力气,那维系着最后三天生命的微弱火焰,正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驱动着我这具已然摇摇欲坠的躯壳。押上所有!要么赢,要么……拉着这怪物一起下地狱!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我这个猎物。随即,那抹掌控一切的冰冷笑意重新浮上她的嘴角,只是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如你所愿。”她红唇轻启,吐出冰冷的字眼。那只苍白的手再次伸向牌堆。
唰。
一张纸牌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精准地滑过墨绿色的绒布桌面,悄无声息地停在我的黑桃K和红心7旁边。牌背朝上,暗金的花纹在烛光下流淌着诡异的光泽。
第三张牌!
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沉重得无法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手腕上那条血线,带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剧痛,仿佛那根线已经勒进了骨头里。最后三天!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印在意识深处,带来一种濒临毁灭的眩晕感。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那股支撑性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如同沙漏走到了尽头,每一粒沙的滑落都带走一分温度,留下刺骨的冰冷和虚弱。
对面的女人,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敛去,只剩下纯粹的、非人的冰冷和专注。她的视线如同两把无形的冰锥,穿透桌面,牢牢锁定在我面前那三张牌上——确切地说,是锁定在那张刚刚发下、尚未翻开的第三张牌上。
她在“看”!她在感知那张牌的点数!这根本不是赌局,这是单方面的屠宰!
冷汗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滴在紧握桌沿、指节发白的手背上。翻牌?翻开来不过是再一次被无情地嘲弄和剥夺。不翻?拖延毫无意义,只会更快耗尽这最后残存的气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就在我濒临崩溃、几乎要不顾一切掀翻牌桌的刹那——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的灼热感,如同火山在袖口内猛烈喷发!比之前的刺痛强烈百倍、千倍!不再是单纯的牵引,而是一种疯狂的、带着毁灭意志的咆哮!
那条一直潜伏在我袖口下、如同附骨之疽的血红丝线,毫无征兆地……暴动了!
它不再是温顺的、被另一端牵引的傀儡!猩红的光芒瞬间穿透深蓝色的衣袖布料,在昏暗的烛光下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它像一条被激怒的毒龙,猛地挣脱了袖口的束缚,如同有生命般疯狂地向上弹射、延伸!
目标,赫然是牌桌对面!
对面的女人,那一直维持着优雅从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她深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红唇微张,发出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搭在牌桌上的手,想要后退——
但,太迟了!
那根暴起的猩红血线,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它如同一道猩红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尽管实际无声),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缠绕上了她那只正欲收回的、纤细苍白的左手手腕!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烙铁烫过皮肉的声音响起。
“呃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里挤出!那张美艳绝伦又冰冷如霜的脸瞬间扭曲变形!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怒如同岩浆般在她眼中炸开!
烛火疯狂摇曳,墙壁上巨大的鬼影狂乱舞动!
缠绕!死死地缠绕!
那根从我袖口射出的血线,此刻如同最坚韧的毒蛇,一圈又一圈,紧密地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红得刺目,红得妖异!每一圈缠绕,都仿佛烙铁印下,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灼烧般的暗红色勒痕,丝丝缕缕诡异的黑气正从勒痕处袅袅升起!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那只被缠绕的手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指尖一直把玩的银匙“叮当”一声掉落在墨绿色的绒布桌面上,滚了几圈,停在中央。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疯狂摇曳的噼啪声,以及壁炉里木柴燃烧的爆裂声。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僵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忘记了跳动,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动。刚才那不顾一切的疯狂赌注带来的眩晕感还未散去,眼前这匪夷所思的、彻底逆转的一幕,又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
发生了什么?
那条一直折磨我、标记我、将我引向这死亡陷阱的血线……为什么会突然反噬它的主人?
手腕上,那血线延伸出的源头,依旧传来灼烫的搏动感,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热、更加有力。但此刻,这搏动不再带来痛苦,反而像……像某种愤怒的共鸣?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惊悸,缓缓移向自己的左手手腕。
袖口,因为刚才右手血线的暴起而被微微扯开了一些。
就在那深蓝色布料的缝隙下……
一抹同样刺目的、猩红的颜色,一闪而过。
嗡——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冻结了我所有的思维!
不……不可能!
我猛地、几乎是粗暴地,用颤抖的右手一把扯开了左手的袖口!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手腕暴露在摇曳的烛光下。
皮肤苍白。
而在那苍白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
一道!
一道全新的、猩红得如同刚刚沁出的血痕!
它细若游丝,却红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与右手那条暴起反噬的血线如出一辙的、妖异而邪恶的生命力!它安静地盘踞在那里,像一条刚刚苏醒的毒蛇,又像一道……古老而恶毒的诅咒烙印!
冰冷。死寂。
烛火依旧在疯狂摇曳,将墙壁上那些巨大扭曲的影子拉扯得如同地狱群魔乱舞。壁炉里的木柴发出一声沉闷的爆裂,几点火星溅出,旋即熄灭在厚厚的地毯上。
我的视线凝固在自己的左手腕上。
那条猩红的丝线,像一道用最污秽的血液画下的诅咒符文,清晰地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之下,紧贴着搏动的脉搏。它安静地盘踞着,却又散发着一种无声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邪恶生命力。它与我右手袖口内那条刚刚暴起反噬、此刻正死死缠绕在对面女人手腕上的血线,无论是颜色、质感,还是那种深入骨髓的诡异气息,都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这别墅深处最阴冷的角落更甚,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冻结了四肢百骸。大脑一片混沌的轰鸣,无数破碎的念头如同冰雹般砸落:
为什么我手上也会有?
这条线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赊命给那女孩的时候?还是……更早?
那个病态的女人称我们为“赊命人”,专猎我们……难道所有赊命人身上,都有这种鬼东西?
“呃……呃……”
对面传来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痛苦喘息,瞬间将我混乱的思绪强行拉回。
猛地抬头。
牌桌对面,那个女人——那个刚刚还高高在上、掌控生死的猎手——此刻正痛苦地佝偻着身体,左手死死地按在桌面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她那只被猩红血线缠绕的手腕高高抬起,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原本苍白得透明的皮肤,此刻在血线缠绕处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紫黑色,丝丝缕缕更加浓郁的黑气正从勒痕处不断逸散出来,带着一种腐朽衰败的恶臭,迅速压过了房间里那股甜腻的花香。
她那张美艳绝伦的脸庞,此刻因剧痛和某种更深层的侵蚀而扭曲变形。浓密的黑发被冷汗浸湿,黏在额角和惨白的脸颊上。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再没有了掌控一切的漠然和残忍,只剩下一种原始的、野兽般的痛苦、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那恐惧并非针对我,更像是……针对她手腕上那条正疯狂吞噬她力量的血线!
她的目光,越过剧烈颤抖的手臂,越过那根如同活物般搏动绞杀的血线,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猎物反噬的滔天怨毒,有对自身处境的惊骇,有对那血线本能的恐惧,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看到同类坠入深渊般的……绝望?
“你……你……”她试图开口,声音却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原来……你也……被……‘缠’上了……”